楼诚大逃猜

再怎么艰难,不要忘了搞事卖萌和爱

【楼诚】初日 by.水煮鱼

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中饭和晚饭一起使用会更爽。

BE还是HE自行体会。





“风触碰悲伤 带不走痛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张碧晨《胡桃夹子》

 

 

       火车减速的时候,他就醒了。司机是个新手,刹车的时候很猛,惯性带得他差点磕了头。手不得不扶了下桌子,手表从袖子里甩了出来,他瞥了一眼,应该是早了十分钟。

 

       想不到这破车还有提早的时候。他皱着眉瞥向窗外,离得太远,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,可那么多人盯着他呢,又不能贸然起身坐到窗边。那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但愿组织上派一个靠谱的同志,不要再像南京城里那个十几岁的卖报童一样,打量谁的眼神都鬼鬼祟祟,眼中连点孩子的清澈都不见了,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苦娃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还胡乱地想着呢,车厢的另一端就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他有些恍惚,情感上有什么要决堤,理智上又告诉他再熟悉的人也会变,再陌生的人也能装。可当青年那纤长的影子真的投在他视力可及的墙壁上时,他只得故作镇定,感激胸膛里这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并不会制造出什么巨响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先生,这是五号吧?

 

       青年生得俊秀,淡淡地笑起来,眉眼间都是笑意,却掩饰不住犀利的目光和那双圆眸中呼之欲出的情感。

 

       隔壁包厢有个小矮子冲着对面的瘦高个挑了下眉,头一歪,示意他盯紧点。瘦猴宛如身负了什么重任,郑重而用力地点了点头,装作吊儿郎当地起身,靠着车厢,状似看风景,实则是盯梢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是,这是五号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都觉得自己喉头紧了,出口就几个字还差点破了音。他请了请嗓子,从桌子上拿起白瓷杯,打开盖子才发现早就没水了。青年弯着身落了座,见他没喝水就盖了盖子,下意识探身去拿桌子下的暖瓶。可这手刚伸出去,又改了道,身子往后仰,把半遮的窗帘拉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正午刺眼的阳光照得两个人都眯了下眼。火车呜呜鸣了几声笛,另一侧的窗外有些送亲的人喊着他们都听不懂的方言。瘦猴换了个姿势点了支劣质香烟,卷着尼古丁的浓烈气味飘了过来。青年像是终于得了机会,拿了暖瓶站起来,走向瘦猴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先生,能请您不抽烟吗?

 

       瘦猴被吓了一跳,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掉在地上,烟灰溅得到处都是。要不说狗改不了吃屎,就算穿的人五人六的,瘦猴还是点头哈腰地一通说好,磨损得厉害的皮鞋在烟头上狠狠碾了几下。

 

       青年很快就回来了,回到包厢的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又把暖瓶放在靠近空杯的地方。男人很轻松地给自己也满了一杯晾着。

 

       火车像老牛车似的摇摇晃晃地走着,过了桥,穿了田,前面是个隧道。青年坐的是倒座,只能从窗外看到那些已然是过去的风景,就干脆拿出了本闲书翻了起来。对面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,眼神热烈地似乎要把青年吞噬了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车厢渐渐笼罩在黑暗之中,隧道比想象中的要长。小矮子也站了起来,和瘦猴一起看着这两个相对而坐的人,生怕眼睛一眨,谁就不见了,或者是暗通了什么信息。

 

       青年死死捏紧了手里的小说,这才敢在黑暗中好好看看对面的先生。他贪婪地上下扫了几眼,视线才定在男人的脸上。就像是要把男人的面貌深深印在脑海里似的。冥冥之中有种默契,男人低垂的眸子一抬,和青年正好四目相对,仿佛给青年施了个定身咒。

 

       男人抿了抿嘴,喉结滚动了下。青年吸溜了鼻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古人云,执手相看泪眼,竟无语凝噎。没受过什么教育的瘦猴和小矮子怕是不知道了,只是关注着无关紧要的小动作,准备一会记上一笔青年感冒了,男人估计也感冒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包厢里重新被阳光笼罩,一个中年列车员拿着个破本子来查票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楼?列车员从眼镜上方瞅了一眼,没认出这就是党国传说中掌握着经济命脉的男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程明?列车员没瞅青年就在票上划了几下。你爹娘想让你当明星是怎么着?给孩子起名真够随便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楼忍不住噗嗤一笑,惹得对面的青年红了脸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位大哥,您就别笑我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大哥二字听得明楼格外顺耳,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。傻弟弟啊,改个名字都不会改好听些,难不成换了这两个字他就认不出了?

 

       列车员走了,青年又看起书来。明楼则盯着青年发起呆来。盯梢的换成小矮子了,他比瘦猴要警惕些,明楼叹了口气,拿起早就看完的报纸想装装样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先生,您要看我的书吗?

 

       一句话惊了两个人,小矮子死死看着两人,男人则说了句好啊,伸手接过有些卷边的小说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本《简爱》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楼记得阿诚刚到家里的时候,大字不认识几个。好不容易在家学了一年,跟上同龄孩子的进度了,性子上又太过腼腆,用了些时日才和学校里的孩子打成一片。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懵懂叛逆的,少女衣衫上淡淡的皂角香是少年每个清晨的美梦,绣着碎花的手帕里裹上一块点心是少女对少年的惦念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楼印象中,阿诚思慕个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。姑娘娇小可爱,梳着两条麻花辫,衣裙总是干净整洁,手帕有好几条,一角上缝了个兰字,是姑娘独特的姓氏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楼从不反对自由恋爱,毕竟他才是家里第一个忤逆家长的逆子。可看些不入流的闲书,明楼就定是要管的了。阿诚好像是被他罚跪了一夜,就算是少年了,也不过是个孩子,心里的愧疚、还有心底的那点叛逆搅和在一起愣是把孩子逼得病了一场。明楼跟着就挨了明镜一顿臭骂,心甘情愿给阿诚做牛做马。阿诚睡了一天,晚上不困了,明楼折腾了一天,晚上疲乏了。阿诚欲言又止地瞥了几眼明楼,明楼懂得这孩子心里那些弯弯绕,从书房里翻出一本《简爱》给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大哥。明诚不明所以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今天大哥读给你听,明天你自己看,看完了告诉大哥你有什么想法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过了几天,阿诚在放学路上没来由地对明楼说了七个字。

 

       自强自爱方爱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很好,那大哥再给你挑一本书。

 

       后来推荐的是什么书明楼有些记不清了。如今手里拿到一本《简爱》,他的心里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湖里,激起层层涟漪,蔓延至整个湖面,打破了止水的平静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随便翻了几下,第一页被撕去了,撕得很整齐。那里本来有他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。书的侧面很松,应该是反反复复翻过的,可边角并没有卷,侧脊也没有深浅不一的印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诚装作无聊,肘子撑在桌面上,手托着下巴看窗外一成不变的荒地。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,不轻不重警醒了明楼,指尖长长短短敲击着桌面。小矮子睡着了,瘦猴也坐回去了,他倒是机灵了一回,拿起小本子赶紧记录神秘的代码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诚哼起一首小曲,是周旋的《四季歌》。这根本不是他会喜欢的歌,明楼却觉得心里堵得狠,好像被人捂着嘴揍了几拳。也不知道他的阿诚是有怨了,忽然一阵无情棒,打得鸳鸯各一旁,还是热血燃了,血肉筑出长城长,侬愿做当年小孟姜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了,明诚断断续续把组织上的命令传递完了。明楼第一次觉得静候组织安排,等待召唤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。明诚已经睡下了,就蜷缩在狭窄的座位上,面对着包厢隔档,背对着他。姿势还是他熟悉的那种靠着边自卫的样子。若是还在巴黎,他很愿意把这个向来瘦削的青年紧紧搂紧怀里。他盯着阿诚看了一会,也躺下了。他不敢面对阿诚,怕自己这一夜睁眼到天明,只得取了个背对背的姿势,静静地感受铁轨声中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诚憋的不太舒服,人入睡了之后呼吸会轻浅不少,连带着速度都慢了。他感觉自己要因为呼吸过缓缺氧了,只得改变了下姿势,兹当是睡的不踏实。明楼那边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动作。他松了口气,迷迷糊糊闭着眼想休息,脑海里却像是走马灯一样,一会是童年里跪在他面前的大哥,一会又是把他发倒在床褥间的明楼。

 

       到站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五点半。明诚醒来的时候,明楼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。明诚惊讶于自己后半夜的好眠,又不敢去推断这是因为熟悉的气息、熟悉的体香就在咫尺的地方。

 

       列车员把票还给他了。明诚恍惚了一瞬,列车员又嗯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拿票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位大哥,书,可以还我了吗?我要下车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明楼应了声,把书递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火车呜呜叫着进了隧道。明诚伸手去接书,指尖碰到了明楼冰凉的皮肤,也拂过明楼冰封已久的心头。黑暗笼罩了整列火车,指尖短暂地交错。明诚撤回小臂的时候却被明楼猛地抓住手腕。突然加速的脉搏透过腕子上的指腹传递,阿诚死死咬着下唇,咬的发紫,咬的泛疼。明楼的手松了一下,又攥住明诚修长的手指。明诚用另一只手包住明楼的,圆润的指甲抠进了彼此肌肤,留下一道只需几日就会消失的印子,又在对方的心上刺上一笔永远无法泯灭的痕迹。明楼先撒开了,阿诚也把书收好,两手揣进袖子里掩饰不断颤抖的手指。

 

      火车出了隧道就减速了,又是一个急停,停在了一个离南京不远的小镇子。

 

      先生,保重。

 

      再会二字被舌尖卷回喉咙,明楼抿了一下嘴说了保重。

 

      下车的时候,瘦猴和小矮子把明诚的书要去了。明诚也没反抗就把书给了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天边被日头染上了一抹暖红,明诚就静静地望着它,直到双眸受不了这光,被刺得留下了泪。明楼看了眼手表,忽然想到这夜已过,已是初日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火车又呜呜地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向着海峡的彼岸去了。

 

PS.作者说就是楼诚两人在车上见了最后一面,楼去了台湾,再也没有回来。

评论(101)

热度(230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